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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心結宜解不宜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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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夫人和岳景霖並肩坐在劉家後花園的亭子裏,看著日落西山,漫天的紅霞。

“還覺得那麽怕嗎。”岳夫人輕聲問。

“我反而覺得好多了。”岳景霖苦笑。

“可惜,你沒能進那個屋子裏看看。我覺得,你進去了,才說明你不怕了。”岳夫人說。

“你怎麽膽子那麽大。這屋子空置了二十幾年,年久失修,砸著怎麽辦。”岳景霖責怪地說。

“你膽子太小。我正在那裏看著,真聽到有人叫我快跑。也可能是我聽錯了。如果是,那位劉姑娘,那也說明她必定不討厭我。”岳夫人勉強笑笑,一低頭,卻忍不住掉眼淚。

“我並沒有對你三心二意。倘若我沒有忘了她,根本不會娶你。”岳景霖急急地解釋道。

岳夫人看他解釋的辛苦,破涕為笑:“行了,我知道。可是我對你了解的實在太少。你怎麽什麽都不告訴我。我知道的絕對沒有映月多。”映月聽她吃醋,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岳夫人輕咳一聲:“你笑什麽,到底我是夫人,還是你是夫人。”

此話一出,三人都笑起來。岳夫人對映月說:“你別在這站著了,我們兩個說話,全都叫你聽去了。”

“沒用,習武之人耳力好。咱們在屋子裏說話,他和清霜全都能聽到。”岳景霖看看映月。

映月大笑:“清霜還好,我反正是羨慕死了。你們兩個琴瑟和鳴,我在那獨守空房。”說著就知趣地走遠了點。

岳景霖突然想起他的妻子早就沒了,忍不住輕嘆一聲,也不再說什麽。映月也有些感傷,倘若她活著,必定也是如此琴瑟和鳴。

岳夫人見太陽已經完全下山,就握緊岳景霖的手:“快晚上了哦,要鬧鬼了。”

岳景霖笑著把她攬在懷裏,岳夫人深吸了一口氣,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,小聲說:“其實我有點餓了。你呢。想吃什麽。”

“我們現在就回去吧。”岳景霖輕聲說,“其實沒必要留下了。我覺得,我已經釋然了。”

“萬一鬧鬼的正是故人,見一面也好。我真的想看看她。我問了那麽多人,沒有一個人說她的不是。”岳夫人輕嘆,“我嫉妒死了。”

“別這樣,你也很好。”岳景霖輕嘆。

“所以,如果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,你怎麽選。”岳夫人擡頭問他,他一時語塞,她有些低落地說:“對不起,我不該這樣問。這樣的選擇本身也沒有意義。”

“對不起,是我對不起你。”他閉上眼睛,抱緊她。

她從他懷裏輕輕掙脫出來,捧著他的臉:“你說,你到底還瞞著我什麽。我居然對你一點都不了解。你什麽也不告訴我。”

他苦笑:“太多了,一時之間根本交代不完。”

她眨眨眼睛:“那你就一點一點都告訴我。”

“好。”他握住她的手,“只是,沒有一件高興事。怕你不愛聽。”

“和你有關的事我都愛聽。”她回握住他的手。

“當真麽。”他低垂眼瞼,“我怕你會看不起我。我很沒用。”

“我保證不會。”她笑起來,“你怎麽會這麽想。”

突然,他聽到一陣哭聲。

“這就是鬧鬼嗎。”岳夫人輕聲問,牽起他的手,“走啊。我們看看去。”

岳景霖起身,跟在她身後,任由她牽著手向前走。

“你們還是別去了。”映月從哭聲傳來的方向回來。

“為什麽。那是什麽。”岳夫人問。

“一個瘋子罷了,只是很不好看,有些瘆人。別看了。”映月說。

“那也沒什麽吧。”岳夫人還是向聲音的方向去,“看一眼,心裏踏實。”

岳景霖只好跟著去。在門口,他們看到一個扭曲的身影,拖著趔趄的步伐,仰頭哭嚎著。她衣冠不整,腰帶系在頭發上,一身破破爛爛的外袍,沒穿褲子,也沒有鞋。三人楞楞地看著她,她一扭頭,和三人對視,突然嘎嘎怪笑起來。

“對不住,對不住,嚇著你們了。她不傷人的。”一個老太太提著燈,蹣跚著,跟在她身後。

“阿婆,怎麽回事。”映月問。

“這是我女兒。”老太太輕嘆一聲,“從小生下來就這樣。可是,也不能不養活啊。”

“怎麽讓她跑出來,不在家關著呢。”映月問。

“我也關不住她。”老太太抹抹眼淚,“她每天晚上來這裏哭。也不知道哭什麽。”

映月輕嘆:“阿婆,怎麽不找大夫看看,這姑娘,看著還年輕呢。”

“怎麽沒看過。看不好。我認了,這是我閨女。我認了。”老太太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。她的瘋女兒還在一邊癲狂地笑著。三人旁觀,只覺得詭異又可憐。

“映月,你送她們回去吧。”岳景霖說。

“好。”映月點點頭。

“不必,不必各位大人費心。她自己哭完了,就自己走回去了。”老太太抹抹眼淚,“如果硬把她關在屋裏,她就大喊大叫,吵的街坊四鄰不得安生。”

老太太和瘋女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,晚風吹過,三人只覺得淒涼。

“行了,這回可以回莊裏了吧。”映月輕嘆,點上了提燈。

“嗯。我們最後再看看這裏吧。”岳夫人擡頭看岳景霖。

“不必了。”岳景霖攬住她,“快回去吧。我也餓了。”

岳夫人笑起來,和岳景霖一同上了馬車。

是夜,岳景霖做了一個夢。

夢裏,是他的琳兒。她巧笑倩兮,一襲白衣,發間別著一朵血紅的杜鵑。她沒有說話,只是握著他的手,坐在他身邊,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。不知過了多久,她緩緩起身,把發間的杜鵑花摘下來,別在他發間,微笑著,在他唇邊輕輕啄吻,凝視他片刻,就一回頭,漸漸地跑遠了。

他緩緩從發間取下那朵血紅的杜鵑,楞著神。他不知道這是做夢,他在夢裏也控制不了自己,可是,他就是隱隱約約地知道,她要走了,再也不會回來了。雖然她一言不發,可是,他只覺得自己全都明白了。

他醒過來,天已經蒙蒙亮,夫人在他身邊睡的很熟。她的小手放在他胸前,頭微微向下低著。他從未這樣感覺到她的存在,是這樣的實在,不是虛幻的夢,不是回憶,而是一個待自己情深義重,真切地陪在自己身邊的,自己的妻子,攜手一生的人。她不是柯家的小姐,不是娶回來敬而遠之,供起來的聯姻工具。

她一直都是真心待他,他終於明白了真心的含義。

她醒過來,看到他盯著自己,迷迷糊糊地問:“你幹嘛?”

他坐起來,問:“夫人,你說,到底什麽是喜歡。”

她知道他或許要回心轉意,心裏忍不住有些高興,也坐了起來,想了想,認真答道:“就像我第一眼看見你,遙遙一見,便想托付終身。”他不置可否,她從背後抱住他:“如果你說的是愛,那就是只要你好。就像昨天看到的瘋女人和她的娘。所有人都覺得你是瘋子,你也不能奉養我,反而要我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看護,給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。可是我就是不能放棄你。因為你是我的女兒。就算你瘋瘋癲癲,天底下也只有一個你而已。”

他聽她的輕聲敘述,突然心裏泛酸,忍不住問:“倘若我心裏想著別人,那該怎麽辦。”

她聞言,心已經冷了一半,卻含淚道:“不知道。我會很難過,但是我不會離開你。倘若你厭棄我,我便出家。”

卻被他回身抱住:“不會的,我不會再讓你難過。”

她突然哭出聲來,不住地捶打他,卻說不出話來。

映月早和清霜在門外練劍,二人練雙劍合璧,漸漸爐火純青,自成一家。良久,二人收勢,笑著勾上對方的肩膀。岳寧瀚正好經過,上前行禮:“見過清霜伯伯,見過月叔。”

“見過少莊主。”二人也還禮。

“今天佑妹妹就要考核了,她還好嗎。”岳寧瀚笑著問。

“她正在準備。”清霜答,“她很想在莊裏做武師。”映月也點頭:“正是。其實以她的本事,做個武師並不難。難就難在,莊裏如今沒有女武師。就算是考過了,也很難說把她安置在哪裏。”

“您二位不去陪著看看嗎,再過一個時辰左右考核就開始了。”岳寧瀚問。

“恐怕沒空。”映月看了眼清霜,清霜會意,輕咳一聲:“我有空,我陪著去。”

“好吧,其實我也想去看看。”岳寧瀚臉上突然有些發熱。

“大少爺這麽忙,也有時間去看最低等的武師考核嗎。”清霜微笑著問。

“額,我也不能整天忙啊。”岳寧瀚被看的有些局促。映月大力拍拍清霜:“你別潑孩子冷水,休息一下有什麽不好。”接著說:“你要是喜歡就去看,正好瞧瞧你月叔的親傳弟子學的怎麽樣。”

岳寧瀚笑起來:“是,我必定去看。”

岳寧瀚離開,清霜忍不住白了映月一眼:“你怎麽替我應承。”

“這是什麽話,他想去看,你還能硬攔住他麽。”映月用手肘懟懟他。

“你怎麽不明白,他和佑兒,害,不說了。”清霜嘆了口氣,坐在一邊。

映月坐在他身邊:“我明白。這兩個孩子如果相好,也不是壞事吧。”

“佑兒是家奴之女,她如果真嫁給他,那就是無盡的非議和麻煩。身份相差太懸殊。”清霜苦笑,“倘若有一天,大少爺負了我閨女,你讓我怎麽辦。計較還是不計較。”

“大少爺不是那樣的人。你想多了。我看著挺好的。”映月說。

“雖然佑兒還能跟著我原本的姓氏,不是奴仆,可是我畢竟是家奴。”清霜情緒有些低落,“孩子們年輕氣盛,咱們不能不考慮。”

“莊主並沒有把我們當成家奴。”映月忍不住申辯,“他其實是個很厚道,很重情義的人哪。”

“我知道。莊主為人我了解。可是難防悠悠眾口。倘若莊主哪一日為了莊裏的利益,給他訂了名門望族的小姐,我家佑兒豈不吃虧。還是早點斷了好,省的都傷心。”

“他倆都沒在一起,何談斷不斷。”映月白他一眼,“你就是想太多。”

“你家是兒子,怎麽也不吃虧。我怎麽能不打算。”清霜有些茫然地看著遠方。女兒漸漸長大,她的小心思,當爹娘的不是看不出來。岳寧瀚和她,也算是青梅竹馬,他也很喜歡岳寧瀚。可是,這不代表二人就能在一起,身份差距實在太大了,倘若女兒嫁給人家做妾,清霜是死活不肯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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